香港小姐,是香港这个城市萃取的香水之一。遗憾的是,而今香港的“香水”味日渐稀薄,缭绕在这个城市上空的香氛,渐渐投奔他乡。
一年一度的“香港小姐”竞选已经渐入佳境,30位佳丽脱颖而出,开始进入正式参赛阶段,香港媒体热情地报道她们的相貌和学历,八卦她们的身世,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两样。但当我们搜索和本届“香港小姐”有关的新闻时,却发现,内地媒体上,与之有关的最近的新闻,都已经是5天前的了。
曾经为全球华人瞩目的“香港小姐”竞选,为什么会如此寥落呢?因为,时代变了。王小波的哥哥王小平,在解读聚斯金德的小说《香水》时说,香水不只是香水,是所有气味的综合,是感情、感触,是记忆中印象的回声,也或许,就是一个时代的精魄。香港小姐,就是香港这个城市萃取的香水之一。
20世纪60年代末,香港经济起飞,金融中心、航运中心、贸易中心地位日渐强化,香港人在与国语文化、上海 往事周旋良久后,终于有信心确认自己的身份,成为“香港人”,粤语成为主流,粤语电影压倒国语电影。香港人像17世纪的巴黎人,开始大刀阔斧地塑造城市形象,美女,当仁不让地成为这个神话最坚实的部分,她们的容貌、身材、服饰、妆容、礼仪,是城市的结晶,是城市的微缩景象,意味着控制感,意味着城市的整理、驯化、调教。
1973年,TVB入主“港姐”选拔,“香港小姐”气象一新。毕竟,仅仅培育出美女是不够的,仅仅把她们选出来也不够,还要有适当的时段,把这种经过整理的美扩散出去。当时当日,电视是最佳途径。仅仅是一次扩散,也还是不够,让美女嵌入一个城市的形象,继而辐射到更广阔的世界,是旷日持久的系统工程,得通过电影、电视、专辑、广告、报纸、杂志的联动,这是20世纪70年代后的香港才有的能力。
少女们从五湖四海出发,从伦敦、从纽约、从上海,到香港来,接受这个神话城市的审阅。在女权主义者看来,她们是被消费和被物化的人。香港作家陈浩泉的小说《香港小姐》里,毫不犹豫地将她们参赛的动机解释为虚荣,女主角刚一出场,就伫xia香水立在橱窗前,痴痴望着一只无力购买的波鞋,占有欲极强的男主角,也是通过波鞋等小物件,将她搞定。
但在时势更替面前,“香港小姐”也不过是种脆弱的存在。20世纪90年代之后,“香港小姐”水准日渐下降,翁嘉穗、张嘉儿等港姐饱受诟病。2012年,TVB掌控“香港小姐”的第40个年头,负责选拔的TVB高层余咏珊在被问到整容问题时曾表示:“看看实际情况整成怎样,效果太假就不行了。”这话被当作放宽整容美女准入标准的信号。也许,非放宽不可了。
1946年到1973年间,“香港小姐”选拔,只举行过寥寥十届,良家妇女如梁淑真、司马音等,还得化名参加。
香港的“香水”味日渐稀薄,缭绕在这个城市上空的香氛,渐渐投奔他乡。对赵雅芝、朱玲玲、钟楚红、邝美云、翁美玲、张曼玉、李美凤、李嘉欣、陈法蓉、袁咏仪等“香港小姐”的怀念,其实是对促香水成她们美貌的所有因素的怀念,对过去的香氛的追忆,是对萃取香水的所有因素的追忆。这种因素,从实处讲,是经济指数、文化成就,从虚处讲,或许,叫做元气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