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到底是酱油厂，还是废品回收站？12月15日，记者来到胶州李哥庄镇的一家酱油厂时竟然发出这样的感叹。整个厂内堆满了碎布条和各式各样的废旧瓶子，甚至连啤酒瓶都有。老板娘告诉记者，这些瓶子是用来装酱油的，不同类型的瓶子，用水冲一下就成了他们工厂不同种类的产品。厂内的办公桌上放着三四个牌子的商标，想要哪个牌子随便贴。啤酒瓶去掉商标 ，灌上酱油就成了酱油瓶……

◎业内爆料

有些酱油厂卖的价格低于成本

在城阳经营一家调味品工厂的郭先生向记者爆料，“我在做调料品之前去了几家工厂做调研，想看一下别人工厂的加工工艺是怎样的，如何能降低成本。为此，我派一个工人去了胶州的一家酱油厂，他回来后告诉我，那家的酱油价格特别低，如果按照他们的价格销售几乎没有利润，甚至还要赔本。

“这家酱油厂出产的酱油出厂价格比一般酱油厂的要低将近一倍，甚至别人卖3块钱的酱油，他们只卖5毛钱。而这样的价钱放在大的酱油厂，可能连成本都不够。到底为什么他们的价格可以这么低，甚至低于成本价卖，我也一直很纳闷，这样的酱油到底是怎么生产出来的？”

“这么低的价格，我怀疑肯定没有酿造车间，如果是发酵的话，成本还是比较高的。只有兑出来的酱油才能将价格控制得这么低，兑出来的酱油加工车间也简单，关键是兑的速度特别快，一天兑个几千瓶没问题，所以成本低，出产高，利润低点他们照样敢做。”

“酱油主要是酿造的，人吃的也是酿造出来的那种鲜美的味道，但这些小厂为了薄利量多，忽略了制作工艺。这些酱油主要集中发往一些小的酒店、小的菜馆。并且这种酱油还特别受这些地方的欢迎。不经过酿造但加入了大量的氨基酸，使得这些酱油味道更浓，但人吃了会致癌的。”

◎进厂暗访

这家酱油厂像是废品回收站

15日，记者来到了位于胶州东边的李哥庄镇，找到了这家酱油厂。这家工厂位于村东头，有些隐蔽。记者在厂门口看到院里面摆放着众多纺织类的杂物，大大小小几堆占了不小的地方。

进厂时间记者选择了中午12点，这个时间工人都不在，工厂几乎没人。记者走进厂后看到三排连起来的平房，其中两排平房前几乎堆满了废旧瓶子，数量多得让人吃惊，看起来这家工厂不像是酱油加工厂，倒像是废品收购站。

地上到处都是瓶盖，靠着加工车间的一些瓶子，上面的商标被撕掉了。

这些瓶子各不相同，有些是酱油、醋的瓶子，也有些是小瓶的香油瓶，甚至还有许多是啤酒瓶。记者在一个车间内看到，这些瓶子分散在这个加工车间里，商标全都被撕下来了。

这些瓶子到底是用来干吗的？记者产生了疑问。

一位中年女子看到记者后，将记者招呼进了一间办公室，屋里有一位中年男子，他是工厂的老板。得知记者是来考察工厂的，希望能合作进货时，老板娘显得比较热情，但老板很警惕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记者，不停地问记者各种问题，并一直追问是如何找到这里的，非常小心。

说起酱油的情况，老板娘告诉记者，如果比价格的话，他们的酱油是最有优势的，特别便宜。她说，“酱油有的用玻璃瓶装，有的用塑料瓶装，高端一些的酱油差不多是塑料瓶装的，但塑料瓶的成本要高一些，单瓶子的价格一个就要一块二左右，酱油成本就会上浮一大截。一般在超市里，不少市民都喜欢买这种塑料瓶的，便于携带。这种瓶子的酱油也往往可以拉升档次提高价格。其实同等质量的酱油，用不一样的瓶子，换个包装，价格可以提高三倍以上。”

“我们大部分都是用玻璃瓶，一个玻璃瓶成本只有两毛钱，灌上酱油就可以卖了，成本低，有优势。”

记者问她院子里为何堆放了那么多的玻璃瓶子，是回收废旧瓶子吗？她笑着告诉记者，“是回收来的，但不是卖的，我们自己用。现在调料品厂不是太好做，高端品牌已经深入人心了，没法再做，只能走低端路线了，降低成本是唯一出路。回收这些玻璃瓶子，处理一下灌上酱油贴上我们的商标就能用了。”

“出产酱油速度很快，挨个往里面灌就行，有时为了赶量，需要大量的旧瓶子，我们回收了很多，根据这些不同种类大小不一的瓶子，我们也分出了几种不同品种，小瓶子就灌质量好一些的酱油，大瓶子就灌一般的酱油。

◎关于品牌

商标随便贴，想贴啥贴啥

这家工厂的老板告诉记者：“我们这边的牌子随便贴什么样的都行，你们想要什么牌子的酱油，想要多大量的酱油，我们都可以提供。”记者在工厂办公室看到，在桌子上凌乱地放置了很多“样品”让记者选择，类似于“巧媳妇”“味极鲜”之类的酱油调料瓶应有尽有，“如果这边的瓶子和酱油不符合你们的需要，我们自己可以去订。”

老板看起来很性急，摆出一副自信的样子，让记者绝对放心，一定做到满足要求。

记者说要给酒店供货，需要十斤以上的桶装酱油，老板也拍胸脯说没问题，包括装酱油的塑料桶和各类标签都可以从自己的渠道拿到。记者询问从什么地方买桶时，酱油厂老板笑了笑，回避了记者的回答，只说了一句“肯定能弄到”就不再往下说了。

记者在桌子上还看到了很多没有使用的标签，“这些都是我们用过的标签，有些是自己的牌子，但是现在不用，现在主要用的是朋友给的牌子。”

据该老板介绍，他的一个朋友原来做酱油，注册了一个品牌，现在朋友的工厂倒闭了，就拿过来用了。老板说：“如果您需要一些有名的酱油品牌，我们可以按照你们给的图，让别人设计一个出来，打擦边球，现在很多不就是这样吗。”他坦言说：“不管是哪个牌子的酱油，其实都是一样的 ，只是瓶子不一样，标签不一样而已。”

◎关于价格

价格便宜的秘密是生产速度快

当记者问到具体的价格时，该老板说：“不同的酱油，价格也不太一样，但主要根据酱油的瓶子来。”他介绍说，一般的塑料瓶子要贵一些，有些是九毛钱，有些是一块多，看瓶子价格来定，“比如说两斤的瓶子，瓶子进价就要一块二，加上标签，加上人工，我们才做到两三块钱，如果量少的话，根本挣不着什么钱。”

以量取胜的小作坊，每天可以平均达到上吨的出货量。最近这两天让酱油厂的老板非常着急，“去威海的货根本就运不过去，那边下的雪太大了，货车在高速公路上还剩一百多里地的时候，就不得不下高速了，根本运不过去。”外地销量因为天气原因骤减，也是酱油厂老板急于向记者低价推销酱油的原因。

从整体来看，记者往返于莱西、胶州一带酱油厂调查到的进货价格，在胶州的这家酱油厂竟可以低于同行平均价格的一半进行销售。他的成本跟同行相比，降低在哪里？他们有什么降低成本的诀窍吗？从工人的工资上来看，记者调查到的几家工厂，工人平均月工资都在一千两百元左右，上下的差距不大；运输成本、塑料瓶成本也都大同小异，问题可能就出在了酱油的制作工艺上。

记者在厂区和车间并没有看到大量原料的存在，对于记者提到的“头发制酱油”的疑问，工厂老板连连摆手，自称绝对不可能用头发加工酱油，只是说自己配制酱油速度快，跟传统的要等上五六个月的工艺不一样。记者要求进入发酵车间看一下酱油的制作工艺，但被老板拒绝了。

◎进入车间

工人说旧瓶子用水一冲就灌酱油

记者取得信任后，工厂老板终于答应带记者进入了加工车间参观，但还是满口的“没必要”。记者首先进入灌装车间，在灌装车间的门口，记者发现这里基本都是灌装好的玻璃瓶，成捆装的白醋、酱油毫无防护地放置在外面的空地上。满是酱油的灌装车间，时不时地发出阵阵恶臭，一些没有经过清洗的废旧酒瓶在简单的生产线上胡乱地摆着，生产线周围还有很多酱油等调味品的标签 。

“用什么把酱油运过来？”记者问。

“就是用一些大的塑料桶，从旁边的车间里面弄过来，再进行灌装。”工厂老板说。记者环视周围，并没有看到太大的塑料桶，只是看到了一些类似于盛放汽油的白色塑料桶，里面还有一些剩余的酱油。

灌装车间里并没有任何消毒的工具，甚至连自来水管也没有一个。这些废旧酒瓶是如何消毒的，记者不得而知，但是据工厂工人介绍，这些回收来的废旧酒瓶大多是用自来水冲洗一遍就直接灌装。

除了用废旧的啤酒瓶子直接灌装酱油的“窍门”之外，记者还领略到了酱油厂的另外一个“窍门”。走出灌装车间后，记者来到了仓库和燃料房 ，整个院子里面堆满了旧布条、塑料和皮革的边角料。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，为什么堆得比厂房还要高，它们是从哪里运来？

据调查，在胶州一些镇上有很多厂家都在做帽子和鞋子的加工，很多加工厂都会产生大量的旧布条和皮革的边角料无法处理，一些工厂的老板看到这里面的利润，就组织收购这些边角料，卖给一些工厂作为燃料，除了做燃料外，一些企业可能还会用作其他的加工环节。

酱油厂的工人也告诉记者：“这些是从一些鞋帽厂回收来的，用来做燃料的，平时我们烧的就是这些旧布条和皮革。”记者在附近的燃料房看到，一股浓浓的黑烟从一根很高的烟囱里不断地冒出来。酱油厂会不会拿着这些皮革边角料进入生产环节，记者试图进入工厂的“发酵车间”进行调查，但是被工厂老板一口回绝。

◎尝尝酱油

闻起来很好，尝起来没味

记者参观完车间后，开始往办公室方向返回。在厂区回办公室的路上，记者看到了很多露天的大水泥池，里面冒出一个个白色毛茸茸的圆形物体，这是什么东西？记者走上前一看，水泥池边上落满了灰渣，一个个白色的圆形物体都是漂起来的水萝卜，“我们厂里面不光有酱油，有醋，有料酒，还有各种腌制的酱菜。”老板告诉记者。

“为什么不盖起来，防一下灰尘什么的呢。”记者问。“做酱菜的，哪有那些讲究，人家酱菜厂基本都是这么弄的，倒进池子里面，腌着就行了。”

水泥池里的水已经变成了黑色，靠近一闻，池子里散发出让人恶心的气味 ，看到记者皱起眉头，工厂老板连忙引导记者回办公室。回到办公室，工厂老板又开始竭力地推销起自己的酱油来，“我们的方法和他们别的厂家不一样，都是有独门秘方的。”

说完，工厂老板拿起旁边的酱油对着玻璃瓶尝了一口，然后递过来让记者尝一下，“绝对没问题。”记者接过酱油瓶，看到工厂老板正在看着，无奈只能尝了一口，想到刚刚工厂里面的场景，差点恶心地吐了出来。记者感觉到，与一些正规厂家出产的酱油相比，该厂家的酱油闻起来很有味道，但是尝起来却没有什么味。